晏河清

【原耽】你的儿童节礼物正在派送中·上里

  我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地方,就算把行政界线内所有地方都踏遍,也会在想象中保留旷远的情结。

  车窗被斜落下的雨滴擦出痕迹,雾蒙蒙的清晨,云层厚重得仿佛承了天空的重量。导航里只有语调起伏的声音播报:您已进入雅安雨城区。

  得,还挺应景。在路边的指示牌上一瞥,打了转向灯下高速。雅安其实似乎没什么很值得专程去的地方,不过是离家近,一个周末倒也可以跑两个景点。

  站在街口,回了消息之后顺手查了百度百科——是红军长征北上的过境地。也是昔日南方丝绸之路,临邛古道进入雅安的重要驿站……嗯,历史文化名镇。想想几年前来的时候,什么都不清楚,查个旅游攻略,开着导航就往这边赶,有点草率——跟这次一样草率。

  小镇的路七拐八拐的,占地面积还行,大概因为远离城区,绕到楼阁错落的街边,听水流荡开,真有点清幽古镇隔世而居的意思。

  雨打湖面溅起细密的水花,看没有修整刷漆的木板被染成深褐色,待踏上石桥,跨越细流,远处客舍前的立牌上搭了些茅草,原来端端正正立着的画眉鸟在梁上朝对岸望。

  依山傍水的小地方,雨滴顺着屋檐下坠,收了伞避开水洼,视线往旁边扫。天公不作美,这个天,路边连摆摊的都没有,没有草编的小动物,也没有绕着老人蹦蹦跳跳的小姑娘,蒸笼的雾气都被水沾湿了往下落。

  在古镇里做生意,反正什么都往古时候靠就行,总有那些怀着千八百年前的情怀,理想主义得不得了的人买账。一小坛酒,往粗陶碗里倒了八分满,端起来往坛子上一磕——比如我。

  也不清楚走到哪儿了,反正掉个头回得去。边上大约也没什么铺子了,地势往上抬,几座吊脚楼在林间倚着,薄雾里没有人声,鸟鸣阵阵。

  老旧的柜台,摆着些小玩意儿,透过磨损的玻璃看不细致,让坐着发呆的老人拿了串手绳出来,颜色倒也鲜艳,串着几颗红豆。正打量着,一张卡片被贴着柜面推过来,并了支笔——好在从地图上来看,两个市挨着,口音也差不太大。

  走得太远了,没有喧闹和嘈杂,在这个角落里,在不认识的老人面前,写出来什么东西就像故意丢掉一样,预示着无止尽的无人问津。

  柜台上还有一个有些旧的糖盒子,老式便利店里面卖棒棒糖的那种,买了颗糖,再把纸片递还,冲老人点了点头,撑开伞在铺洒开的雨幕里往回走。牙咬着扯开糖纸,叼着根棒棒糖半蹲下看地上的水面倒影——哪家的小朋友那么好看。直起身接着走,继续咕哝了两句。

  大只的小朋友,节日快乐。

  再抬眼往一旁晃,见来时空旷的街道和蒙蒙烟雨在某一个瞬间淡出了视线,成为他的背景。于是山与水与云一并远去,檐下面朝自己的人和这意料之外的欣喜真是……抵着嘴里的糖滚了一圈,橘子味的甜自舌尖炸开,于是出口的声音模糊带了笑意,“像极了爱情。”

  往那边打了个手势让等几分钟,转身便迈开步子往方才的店铺跑,在柜台前弯腰问摇椅上的老人刚写的卡片能不能改,尾音上扬得几乎能听见浅浅的弧度。提笔划去上面一行字,平日里轻佻的收尾规规矩矩往下面压,“手绳有没有一样的?”末了牙齿在糖棍上轻轻一磕,“再要颗糖。”

  外套袖子上沾了点雨水,剥好的糖塞他嘴里,“怎么,这大老远的,突然对这什么名古镇有兴趣了?”对面人右边腮帮子一鼓,糖滚进去了,“嗯。”这一本正经的样子,没忍住,伸手戳了一下:“难得啊,陛下日理万机,还有空微服私访。”手被握住往下带,看他似是无奈的样子,“请假了,来散散心。”

  雨滴落到手背上,指尖一动,“行吧,来得挺巧,带你过儿童节。”

  至于为什么过儿童节要对坐着喝点儿酒,风卷着青草与泥的气息,吹面不寒,浸凉的酒顺着喉口淌下——大抵是随了某种意境,满面桃花雨。

  天公作美,买的伞不大不小,刚巧够两人紧挨着走。问他怎么不带伞还没淋湿,“我来的路上天气正好。”我琢磨了两下,这话该是没有其他意思的,不过不妨碍,听着舒心就行。

  路边还是没有摆摊的,没有草编的小动物,也没有蹦蹦跳跳的小姑娘。或许是到了饭点,卖餐点的店铺里倒还算热闹,给小朋友过节要买甜甜软软的蛋糕,于是一个大只的小朋友给另一个点了一桌子面点,“有地方特色的过法,四舍五入算甜甜软软。”

  半耽搁地过了小半个下午,再走到石桥上,虽然算不上站得高看得远,不过站上来看雨过天晴之后,还有点别样的感觉。压低的云层从天光撕裂的缺口开散,不是澄明的蓝色,带了点白,看着不大清透,四方天地无止境的寥阔旷远被笑闹和叫卖声拽回柴米油盐。于是抬手握住他的,扯松了绳子套到人手腕上,再把着分寸收紧。“哎你听过琴棋书画烟酒茶这个混搭说法吗……”

  草率点也没什么不好,就像许许多多的不期而遇都由某些不明言的冲动安排得清清楚楚。

  我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地方,将那保留延续下去的旷远情结,用山水人和定格的古迹,一一讲给你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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